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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(2 / 2)


  “从哪里能看得出来?”我问。

  “我也是猜的。”师父说,“如果公公和媳妇同处一室,公公又没有自理能力,媳妇能不见外地让公公裸体,只会是为了更方便地为公公擦身吧。”

  我点点头,说:“是啊,毕竟是夏天。而且这个老孔身上没有一点儿脱皮、脓疮,这个对于长期卧床的人很难做到。应该是时刻保持了清洁。”

  “说不准真的是自然死亡。”师父说。

  正说着,天空忽然乌云密布,雨点毫无预兆地砸下来。我们赶紧把尸体推进了闷热的解剖室,孙法医张罗着一旁负责照相的民警帮忙打开窗户。

  “看来不是自然死亡啊。”师父笑着说,“你看老天都有意见了,都兴风布雨了。”

  我被师父说得后背一阵冷汗:“师父,我们要讲科学,不能封建迷信。”

  师父哈哈大笑,说:“我看你们那么严肃,大宝严肃得都中暑了,说来乐和乐和。”

  大雨落下,空气立即凉爽了很多,我站到窗口边,享受大风刮在后背的感觉。大宝的苍白面色也随着这凉风缓和了许多。

  可是当师父的手术刀刀尖划开老孔腹部的那一霎,我们全都惊呆了。

  随着刀下的皮肤向两侧分开,跃入眼帘的竟然是满腹的黄色。没有内脏,没有小肠,眼前的黄色触目惊心,更腥臭扑鼻。一点儿都不夸张,满腹都是……仿佛粪便一样的东西。

  “这……这是什么……”我抬起肘揉了揉鼻子,说,“难不成是内脏腐败?”

  师父转脸看了看我,说:“你见过内脏腐败成这个样子的?”

  “我也没见过这样子的腹腔,”我摇了摇头说,“难不成是一肚子大便?”

  师父说:“的确少见,不过现在搞清楚了,我们直接打开了死者的胃。”

  “胃?”我知道人体的胃是柔韧的,且位于腹腔的正后侧,一般是不会轻易被手术刀划开的。

  “是的。”师父用止血钳夹出一层薄薄的软组织说,“你看,这就是死者的胃。”

  “明白了。”我说,“死者胃里有大量物质,把胃撑到了极限,和腹壁紧贴在一起,所以我们一刀就把胃给划开了。”

  师父说:“是的,胃内的食糜应该保持食物原有色泽,但是死者的胃里却是粪便状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。”

  “您说是日积月累攒下来这么多食糜,”大宝问,“然后食糜消化腐败成粪便?”

  “是的。”师父沿着死者的肠系膜把小肠剪下、捋直,说,“你看,这里有一处肠套叠。”

  “肠套叠会导致肠大部分梗阻。”我说,“说明死者每天吃下去的多,但拉出来的少,日积月累,胃就被越撑越大。”

  “可惜他脑出血术后不会说话,”师父说,“别人喂,他就只能吃。”

  “不张嘴不就好了?”大宝说。

  “就怕是有好心人办了坏事。”师父指了指躺在一旁的小蔡,说,“你们忘了那支注射器了吗?”

  “哦,”我突然想起了那支大号注射器,“怕老头吃不饱,所以用注射器灌服。老头只要张了一下嘴,就停不下来了,只能继续吞咽。”

  “等注射器里的残留物检验出来就明白了。”师父说。

  “因为死者的胃不断增大,压迫了腹腔里的重要血管和脏器,导致各脏器供血不足,最终压迫到了一定程度,器官功能衰竭导致了死亡。”我说,“所以看起来像是自然死亡。”

  大宝说:“那个,原来撑死是这么个死亡机理啊,之前我都不清楚。不过,师父的封建迷信还真的应验了。”

  我环视了一下四周,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人正在看着我。

  3

  “注射器里的液体是米汤,杂质是米粒碎片。”刘支队这时走进了解剖室,说,“另外,现场的电话机底座真的发现了四指连指的指纹,经鉴定,和注射器上发现的指纹一致,都可以确定是小蔡的。”

  “嗯,我觉得也应该是这样。”师父说,“刚才检验所见,死者系长期被注射器灌服食物,但由于肠套叠不能正常排便,导致过度胃扩张、压迫腹腔静脉血管,器官脏器供血不足而功能衰竭死亡。”

  听师父呼啦啦说了一大串,刘支队向上翻着眼睛,显然是反应不过来。

  “撑死的。”我补充道。

  刘支队恍然大悟,点点头说:“原来凶手是小蔡。”

  “她应该是无意的。”师父说,“从老孔的尸体看,他生前的身体应该一直保持清洁状态,没有生成什么褥疮。说明小蔡是尽心尽力照顾他的,不应该有杀死他的动机。可能只是因为小蔡不懂得一些常识,所以不小心弄死了她的公公。”

  “听你这么一说,”刘支队说,“会不会是小蔡发现自己照顾的公公死了,因为内疚,所以自杀了呢?”

  “尽想些好事儿。”我说,“自产自销(自产自销是警方内部常用的俚语,意思就是杀完人,然后自杀。)了,你们就可以不熬夜了是吧?”

  刘支队在一旁打了个哈哈。

  此时孙法医已经和实习的法医一起把解剖床上的尸体换成了小蔡。师父走过去按照从头到脚的顺序,对小蔡进行了尸表检验。

  “睑球结合膜点状出血,口唇青紫,面颊青紫,甲床绀青。”师父说,“窒息征象明显啊。”

  “颈部有明显的条状皮下出血。”我用止血钳指着死者的颈部,说,“基本上可以肯定是被扼颈致死。”

  师父笑着对刘支队说:“看来你的愿望破灭了。人有很多种死法,但扼颈致死这一种是自己做不到的。小蔡死于他杀。”

  虽然已经基本明确了死因,但是师父还是带着我们按照解剖程序剖验了小蔡的尸体。尸体稍微一动,会阴部就有黄白色的液体流出。

  我拿了纱布缠绕在止血钳上,取了死者的阴道擦拭物。

  “肯定是精液,而且量不少。”我皱着眉头说,“阴道口肿胀,内壁擦伤明显。这是一次非常粗暴的性行为。”

  “一会儿解剖完了,再送检吧。”师父看大家都在忙着,于是说。

  “高度怀疑是性侵害啊。”大宝说,“死者是被扼颈致死,手腕有轻微的约束伤,阴道内有大量新鲜精液且有阴道损伤,后背肩胛部有挤压形成的小片状出血。完全符合强奸杀人案件中死者的损伤特点。”

  “可是师父说了,”我说,“小蔡为人谨慎,一般不会在半夜给陌生人开门的,小蔡又没有什么熟人。”